第一百一十一章 荣门皮燕子

  所谓荣门,即之前讲过的,旧社会暗八门中的最后一门。

  不过偷就是偷,为什么要说成荣呢?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小偷行当称之为“绺行”,即绺窃,意为小偷小摸的扒窃行为。

  绺所指的,就是古人拴钱袋子的那根绳子。

  直到一些大贼出现,这类人只进那些鱼肉乡邻、欺压百姓的豪强富户家盗窃,获得的钱财还会分给穷人。

  这种窃富济贫的行为,在旧社会是光荣的,也就占了一个“荣”字。

  而对于广大小偷们来说,无论偷还是绺,自然都没有荣好听,所以渐渐地,他们也就自称一声“老荣”了,当然这里的“老”是“小”的意思。

  孔老爷子被骂了,却不生气,而是一脸嫌弃的打量着小墩子说:“嘿!嘴真臭!”

  “那你肯定不是老李的弟子,老李骂人从来不说脏字儿!”

  “你!”

  “孔兄…”把头抬了抬手,示意孔老爷子稍安勿躁,而后对小墩子说:“他话没错,李凤来摘挂手艺虽高,却是走飞活的黑坎子,向来不干绺活,更不可能放你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干,说吧,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听把头他俩都这么说,我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荣门行当中,飞活指的就是入室盗窃,也就是咱们平时说的飞贼,黑坎子又称黑门坎、暗挂子,指小偷行当中专门练过功夫的。

  这种就已经算得上大贼了,看不出来,这小墩子竟然还有点来头。

  “我……”把头一顿说,把他搞的有些不好意思,随后他犹豫了一下,便对着把头拱手道:“让老前辈见笑了,但是我爷爷他快不行了,我、我得给他凑点棺材钱啊……”

  “快不行了?”

  把头和孔老爷子同时震惊。

  ……

  半个小时后,红桥区西于庄。

  来的路上,通过孔老爷子我了解到,这小墩子不仅有来头,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有来头。

  他爷爷李凤来,竟和天津卫的奇人李芬有些关系。

  说李芬大家估计不知道,但若提起这人的外号,想必很多人都不会陌生——燕子李三。

  这个名号可并不纯是电视剧虚构的,历史上确有其人。

  而最早被冠以这个名号的,就是天津李芬。

  李芬是清末人士,精通拳术、枪法,更以独门轻功“燕子三抄水”闻名,他一生锄强扶弱、行侠仗义,据说曾和沧州大刀王五、静海霍元甲并称为“幽燕三侠”。

  至于飞贼燕子李三,一说是河北李景华,另一说是济南李胜武,这两个人成名都比李芬要晚。

  而李凤来的名号就比较有意思了。

  他不叫李三也不叫李四,而是叫做“皮燕子”。

  孔老爷子告诉我,李凤来早年跟过土匪头子刘黑七,学得一手易容功夫,一张面皮千变万化,而后机缘巧合之下,又从李芬手中学到飞檐走壁的本事,于是便自号“皮燕子”。

  我听完没忍住,当场笑了。

  因为一说皮燕子这三个字,我咋听咋觉得像是……局部。

  至于易容功夫,这个倒不算稀奇。

  这门手艺,清末民国时很多人都会,不仅仅是一些世俗奇人,还包括不少有志之士,不然你以为他们都是怎么逃脱追捕,抓他们的人可不是吃干饭的,但由于那些名字都比较敏感,这里就不多提了。

  跟着小墩子七扭八拐,我们一路钻进了棚户区。

  说实话,我虽然是村里出来的,但却是第一次见这么差的居住环境。

  真的,简直脏乱逼仄到无法形容。

  甚至还有围着树建的房子!

  小墩子他们住的地方,是一间十二三平米的小屋,好不夸张的说,这特么还没我掏过的墓室宽敞!

  但小墩子却告诉我,在这一片,两个人住这么大已经不算小了。

  进到小屋里,在一张单人床上,我见到了传说中的荣行前辈,皮燕子李凤来。

  老人面容枯槁,已瘦的皮包骨头。

  孔老爷子往近处一凑,当即就是一声卧槽。

  “还真是老李啊!”

  他满脸的难以置信,望向小墩子问:“他……他啥毛病啊?咋成这德性了?”

  小墩子神色黯然,说是癌症,而后他趴到李凤来身边唤道:“爷爷?爷爷?能听见么?你醒醒,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趁着他呼唤的功夫,把头掀开被子搭了搭脉,而后便对孔老爷子叹了口气,低声说不是今天晚上也是明天早上。

  小墩子唤了半天,却始终不见李凤来苏醒,便看向我们无奈的摇了摇头。

  把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靠边。

  随后把头凑到李凤来耳朵旁,突然道:“老李!有钉子!风紧扯呼!”

  话音刚落,李凤来眼皮一颤,猛然睁开!

  他眼珠昏黄,转了转,瞟见把头两人时明显一滞,把头握住他的手道:“老李,还认识我不?”

  “还有我啊老李……”孔老爷子跟着说。

  李凤来声音孱弱,有点不太敢认的问:“你们是……鹤山?孔……孔大胖子?”

  话一顿,他眼中又浮现一丝茫然:“你……你们俩,这是……来接我了?”

  “嗐!”

  孔老爷子摆了下手:“接个屁啊!老李,清醒清醒,你还没死呐!”

  缓了几分钟,李凤来清醒了些,他眼神渐渐明亮,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红润。

  孔老爷子一看,立即跑出去打电话。

  我明白,这是回光返照,快到时候了,我爷爷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突然变得精神,吃了少半碗面条后,时间不长就咽气了。

  小墩子给李凤来喂了口水后,他道:“鹤山啊,你我有二十多年不见了吧?”

  “唉……”

  把头叹道:“老李,当年你在荣门也是响当当的一号,如今咋就……”

  把头的话没继续说,只是再度摇着头叹了口气。

  病榻上,李凤来露出一丝微笑,说生老病死,本来就该如此,没什么好叹气的。

  他摸了摸小墩子的头,欣慰道:

  “好在临了临了,能有小关这么个仁义的孩子送终,又见到了你跟老孔,知足了。”

  而后简单寒暄了几句,他看向把头,欲言又止。

  把头攥了攥他的手便道:“老李,不用多说,你放心就是。”

  我转了转眼珠,心说难道他是放心不下小墩子,想把他托付给把头?

  不料就这时,李凤来却道:“小关,屋里闷,你带这两位哥哥姐姐,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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