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弑父

  沈霆轩没有说话。

  一直到这个时候,花和尚才抬头睁开眼去看眼前的人,而看清了来人的脸之后,花和尚皱着眉头想了又想,带了些许的不确定:“您是……沈少爷?”

  除了还是小卷儿的棋心割肉还父的那时候,两人也不曾见过面,如今十几年过去,沈霆轩也从当年的沈少爷摇身一变成了国家栋梁的户部高官。

  乍然听到这个称呼,沈霆轩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的怔忪的。

  不过花和尚却是肃了脸庞,脸上涎着笑,眯着眼,搓着手,整个人都谄媚起来:“听说沈少爷去了京里做官,大富大贵啊。”

  心里头却禁不住打鼓。

  花和尚倒是还记得自己还有个闺女的,当初揽翠馆抄没一事中,他原本想把孩子领回来,往后好出手,只是想到小卷儿曾经割肉还父,又踌躇了起来,再想想,虽然当时小卷儿十几岁了能给他干活,但吃穿住用哪一样不要钱?

  一来二去,花和尚就耽误了下来,也就只当自己没这个闺女了。

  而除了这个闺女,他是真想不到自己跟沈家这位新贵官人能有什么联系。

  沈家又不放印子钱。

  沈霆轩脸上带着客气又疏离的笑,给花和尚透了个底:“花兄大喜。小卷儿后来因缘际会,入了宫,得蒙圣宠,如今封了昭仪。陛下怜惜她,要为她寻找世上的亲人,我这不就找到您了么。”

  花和尚瞠目结舌:“谁?小卷儿?我闺女!”

  沈霆轩脸上笑容不变,拣要紧的跟他重复了一遍。

  花和尚咂摸咂摸滋味,一屁股跌到了地上:“我的老天爷啊,这是真要发了啊!”

  他闺女入了宫,得蒙圣宠,还是皇帝老爷喜欢,要给她寻亲的昭仪娘娘!

  他花和尚成国丈了!

  花和尚一丝的怀疑也没有,沈霆轩如今做了大官了,作甚么用这种涉及皇帝的谎言来哄他?他身上又没有什么好图的。

  沈霆轩浅笑着,将自己的情绪掩藏的极好。

  也是沈霆轩考虑的周到,先带了人回去收拾干净利索,回程的时候又将花和尚带到了玉京中早就给他置办好的一处宅院。

  花和尚这辈子也没开过这么大的眼,不过他倒也是江湖经验丰富,最是会装腔作势,亦有着自己的想法。

  小卷儿现在成了昭仪娘娘,还在皇帝身边,以她低贱至极的出身,自然是要各种哄着皇帝,三从四德,处处温顺。

  他花和尚再落魄,也是她亲爹,生了她,养了她,只要小卷儿不想丢了圣宠,甭管她之前什么割肉还父,也得在他跟前做个大孝女。

  毕竟当时年纪小嘛。

  他这个做父亲的,哪有跟孩子一般见识的道理?

  说回宣德殿里。

  裴朝卿低垂着脑袋,听着景弘眉眼俱笑跟他讲着这条“喜讯”,心里便不由得一紧:“陛下?”

  景弘唇角微微挑起,微微笑了笑:“朝卿可准备好了?”

  裴朝卿抿紧了唇,轻轻道了一声诺,便退了下去。

  而另一边,景弘亦是心情很好的叫人去偏殿将棋心召了出来。

  本来在整理东西的棋心不由得心中一紧,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只穿着常服,有些惶恐景弘为何又夜晚宣召她。

  不过来传话的宫女却道:“陛下给棋心姑娘备了一份礼物,说请棋心姑娘往诏狱去。”

  棋心微微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将自己身上的常服换成了官服。

  诏狱……她之前只在穆宝隽落入诏狱的时候去过几次,那里实在不是什么令人心情愉悦的地方,大概除了裴朝卿。

  不过,什么礼物,要往诏狱去才能送她?

  棋心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棋心走出宣德殿,便有一个裴朝卿诏狱的下属过来,领着棋心往诏狱的一重暗牢里去。

  暗牢里。

  景弘好整以暇,闲适的坐在帘幕后的暗金龙椅上,他不喜欢血呼刺啦的场景,却喜欢欣赏落入诏狱的那些人受尽了折磨仍不敢在他面前大喊大叫的人脸上的表情。

  裴朝卿木着一张脸,好似没有一丝的活人气儿,更像是一个被雕塑出来的精美人偶,只是人偶如玉的面庞上,带着溅上的几道血痕。

  踏出这处暗牢的时候,棋心深吸了一口气。

  原本斜倚在暗红色朱漆柱子上的裴朝卿听到动静,随即便转了头看过去。

  他的手里还抛着一柄短匕首。

  只是棋心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被一旁十字架上的人吸引去了目光。

  那人头发剃的溜光,露着青皮,膀大腰圆,此时却被紧紧绑在十字架上,紧勒的麻绳在他身上勒出肉圈,双手都被吊起,浑身上下只生下一个脑袋还能动。

  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棋心一时间还真的没认出来这个人是谁。

  裴朝卿上前几步,将这个人的脑袋扶正:“棋心姑娘,还认识此人是谁吗?此人姓花,名述平,诨号花和尚,是你的生身之父,亦是将你抵债进揽翠馆的人。”

  棋心紧紧咬着自己的后槽牙:“朝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承认,在看到一片狼藉的花和尚的时候,她还是被吓了一跳的。

  裴朝卿的眼珠骨碌碌的转向后面的帘幕,似乎得到了幕后之人的授意,才有些强硬的将自己先前抛着的匕首塞进棋心的手心里,推着她向前。

  被裴朝卿拥着,手也被他握着紧紧的,裴朝卿的动作是那样的慢条斯理,却是拿着棋心的手,往花和尚的手臂上旋。

  活剐。

  “棋心,咱家今日教你一句,手里既然拿了刀,那就往别人身上捅,哪有对自己下手的?”

  裴朝卿的话,说的轻描淡写,一只手撑着腿软的棋心,另一只手握着棋心在发抖的臂膀,一片一片割着花和尚的肉。

  棋心抿紧了唇,心里生出些荒谬的想法。

  爱好自残,时而自戕的裴朝卿,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诏狱里是诡异的寂静,只有刀子落在肉上沉闷的声音,和棋心轻声的求饶:“……朝卿,放过他吧。”

  也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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